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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生和孟明月兩個人，在廚房裏忙活了好幾個小時。

一直忙碌到晚上，帝都已經萬家燈火的時候，他們才擺出滿滿一桌，琳瑯滿目的豐盛菜肴。

潔白的桌布上，擺著青瓷餐具，溫暖的燈光照在兩個人淡淡的微笑，格外溫柔。

因為是過年，所以菜肴格外的豐盛：有龍井蝦仁、冬筍竹蓀燉乳鴿、涼拌蛋皮珊瑚菌、雪蜂漿蜜炙烤羊排、雞油糟燴鞭筍、酸辣脫骨鳳爪、龍井茶香雞肉……

點心是糯米雞，飲料是純牛奶。

孟明月說的要求是，這一桌菜最好有家的感覺，有過年的感覺。

長生所做的菜，就真的每一道都是簡簡單單的家常菜，連飯也只是東北五常大米做的白米飯。

一桌子的飯菜沒有一絲花巧，毫不賣弄，毫不炫技。

除了那道蜜炙烤羊排，在孟明月的要求下，特意用上了雪蜂漿，沒有其他任何特殊的材料。

可就是最簡單的家常菜，長生做出來也特別得豐富，又富於層次。

他的菜品刀工精細，火候恰到好處，又講究濃淡配合，光是看看也賞心悅目。

滿桌佳肴顏色絢麗。

冬筍竹蓀乳鴿湯是乳白色奶湯。

涼拌蛋皮珊瑚卷是金黃的蛋皮，裹著粉紅色的珊瑚菌。

蜜炙烤羊排是金紅色

龍井蝦仁是白色的蝦仁，淡綠色的新鮮茶葉……

菜香撲鼻，有炙烤的焦香帶著清甜的氣息，有酸辣的讓人垂涎三尺的香氣，也有上好龍井茶的清香……

這些顏色香氣匯聚在一起，就是每個人最熟悉的家的味道。

孟明月滿足地坐在長生身旁。

有一個人這樣專程為自己，精心做一桌菜，這種感覺叫做幸福。

她忽然就明白了，老易面對雲羅宴時的感動、驕傲與滿足。

她高高舉起純牛奶，做了一個碰杯的姿勢：“長生，新年快樂！”

長生心中感慨，他已經很久沒有和人一起過新年了。

他看著孟明月嬌艷的面容，也被她的情緒感染，舉起純牛奶盒，兩只牛奶盒子交錯相碰：“孟明月，新年快樂！”

孟明月可不依：“我都叫你長生，你還是連名帶姓的叫我孟明月……”

長生靜默了一瞬，他對任何人的距離感，一直都很強。

看他沒什麽反應，孟明月立即調動自己多年銀幕生涯，苦練出來的演技：

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，委屈巴巴看著他，眼睛裏水光泫然，像是眼淚隨時都能掉下來。

長長的睫毛，微微拂動，在她雪白的面容上，投出不開心的陰影。

她就那樣可憐兮兮地看著他。

長生低著頭伸出筷子，夾了一只蝦仁。

孟明月可不管他不看她，一直目目光灼灼地看著他。

身為演員最大的信條，就是無論何時何地，都要有演員的信念感。

不管有沒有觀眾，都得一樣出色地秀出演技。

一直不斷感受到對面的視線侵擾，長生將蝦仁放進自己碗裏，才低聲喊了一聲：“明月。”

孟明月一瞬間笑容綻開，如同月光下的荷包牡丹，又嬌艷明媚又清新脫俗。

長生其實一直知道她是在演戲，可偏偏拿她沒辦法。

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稱呼，看她這麽開心，他不後悔自己又一次上了，孟明月羅曼蒂克的惡當。

孟明月高高興興地夾了一只龍井蝦仁，丟入口中。

還沒有咀嚼，清新的茶香立即就在口中氤氳開來。

特級明前龍井特有的淡雅甘醇的口感，非但沒有掩去蝦仁的鮮滑，還將滑脆的蝦仁，襯托出更為出色得清爽和鮮美。

孟明月立即伸筷子，又夾了一只。

長生淡淡一笑，看見孟明月吃個蝦仁，就能眉飛色舞。

他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的心情。

他告訴自己，是他做的菜能讓吃的人幸福，這就是他身為廚者的快樂吧。

孟明月拿起長生面前的青花瓷碗，給長生盛了一碗竹蓀冬筍乳鴿湯。

她笑瞇瞇地看著長生喝了下去，才給自己也盛了一碗。

竹蓀和冬筍的配合，鮮美得讓她差點吞掉舌頭。

乳鴿肉已經完全燉得酥軟，骨肉將離不離。

湯味醇厚燙貼，給這樣的寒冬增加了無限溫暖。

他們兩個人吃吃喝喝，偶爾交談。

這一桌子佳肴味道由淡入濃，做法並不覆雜，卻每一道菜都超級好吃，讓人忍不住想要大快朵頤。

就像小時候吃媽媽做的飯菜，比外邊的天價盛宴，高檔食材都要更加濃郁和溫暖。

孟明月心滿意足，每樣吃了好幾筷子，才擡頭問長生：“如果新年願望一定能實現的話，長生，你的新年願望是什麽？”

長生想了一想，擡眼看見孟明月美麗的臉，一直殷切的看著自己。

不知道為什麽，他就突然想起夢中孟明月被炸死的場景，和他當時心中那份突如其來的撕心裂肺得痛苦感受

這種情緒，他連對孟明月都沒有說過。

那時候，他們根本不熟。

他認真開口：“如果願望一定能夠成真的話，我的新年願望是你一生平安。”

他才認識她沒多久，她已經經歷了保姆車翻車、高空威壓斷裂……

他夢中的場景和她幻覺中的場景，合二為一。

他的願望平平凡凡，普普通通，卻是出自他最真的心。

全世界的花，仿佛都在這一瞬間綻放。

他的願望不是名利財富，不是人生巔峰，甚至不是自己。

他的願望，是她平平安安。

對於普通人來說，可能以為他在敷衍。

可是對於歷經九死一生的孟明月，她懂得平平安安，是多麽珍貴的一件事。

“長生……”她的語聲說不出得溫柔。

“嗯？”長生的聲音猶如大提琴共振。

孟明月正要說話，註意力忽然被落地大玻璃窗，窗外吸引。

長生跟著她的視線，轉頭看過去。

只見原本漆黑的夜空，此時飛湧出萬點光華，就像滿天的星光一起爆裂開來，在天空中綻放出五顏六色的花朵。

金色、紫色、紅色、藍色、綠色……

無數的光點，像噴泉一樣沖上去再落下來，十分絢爛美麗。

“是煙火！”孟明月歡呼，跟長生在一起，不知道為什麽，無論多麽簡單的開心，都是成倍、成十倍、成百倍的。

長生也帶著久違的喜悅：“過新年了，以前我家每到新年，就要放好多煙花……”

他說了一半，就住了口。

孟明月：“聽說對著煙花許願，心願也能成真。”

長生不信這些。

孟明月才不管，十分真誠地仰頭，說出自己的心願：“我的新年願望，是以後每一年的新年，都可以吃到長生做的菜。”

說完她笑嘻嘻地看向長生：“煙花煙花，這個心願，能不能實現呀？”

她口中是在問煙花，實際分明是在問長生。

長生失笑，他從來沒有對一個人，這樣無可奈何過。

長生剛要說話，視線忽然凝固在窗外盛放的煙火。

那些煙花是特制的，沖上高空綻放之後，並不消散。

許多淡黃色光芒的煙花，匯聚在一起，在漆黑的夜空中，變幻成為一輪明月的光影。

在它之下，好些潔白光亮的煙花，簇擁在一起，噴射出一支向著明月飛翔的白鶴的圖案。

其餘五色繽紛的煙火，光芒變幻，組成字幕：新年快樂！

長生手中的純牛奶的盒子，被他猛然捏成了一團，牛奶奶液四濺。

——

帝都某個知名大廈的最頂層，一間開闊的豪華居室。

淩雲蛟站在寬闊的大陽臺前，俯瞰整個帝都城。

他遙遙看向煙花綻開的地方，背影寂寥落寞。

口哨聲響起，依然是那一首十分哀傷的《星空》。

他遙遙舉起手中的水晶高腳酒杯。

伏特加酒液冷冽，還加了冰。

寒冷的風呼呼地吹，他一口將酒杯中的酒，喝得幹幹凈凈。

“新年快樂！”他的語聲低沈，包含著諸多覆雜的各種情緒。

新年快樂……

他回轉身，進入客廳，將陽臺門關上，把桌子上的伏特加又倒了一杯。

什麽菜都沒有，就這樣又是一飲而盡。

明天就是年三十了，他只有靠最烈的酒，才能睡上一個好覺。

……

幾個小時以後，深夜。

萬籟俱靜，一室漆黑。

淩雲蛟緊閉雙目，躺在巨大的水床上。

十分寬闊的沙發水床，他一米八五的身高，手長腳長，現在卻縮成一團。

他已經睡著了，卻睡得極其不安穩。

他整個人都在顫抖，仿佛夢中有無窮無盡的恐懼和痛苦。

眼皮不斷抖動，原本英俊耀眼，如同雕像一般的臉，此刻痛苦而扭曲。

他拼命地甩頭，一下、一下、一下……

十分努力想要醒來，卻被深陷在痛苦的夢境之中，無能為力。

他不肯放棄，努力掙紮，與那恐怖的夢境拼命搏鬥。

下一刻他猛然坐起。

頭炸裂一般的痛。

他勉強露出一個笑容，笑得比哭還難看。

他一個人坐在黑暗中，目光怔怔看著空空茫茫的窗外。

窗外一片輝煌的燈火，是這個世界準備迎接新年的喜慶。

寬闊的帝都街道到處都特意掛出了五彩繽紛的燈飾，和火紅的燈籠。

琉璃光影，絢爛美麗。

窗外熱熱鬧鬧的新年，和孤零零在黑暗中的室內，是兩個天差地別的不同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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